茶路峰回,最让人难以遗忘的,是勐板土司官寨古树茶的茶味。
我们离开官寨,雨水前来送行,行云轻拂高树,牵连着流雾,铺开一幅幅山水画卷。
山路在云里雾里川流,以恍若隔世的境界,告诉我们一个简明的道理:“高山云雾出好茶”。
我们沿蜿蜒的山路开往赛岗村委会的楠木河,楠木河海拔2000米至2200米,年平均气温16℃,年均日照2500小时,年均降雨量1685毫米,平均每年降雨日160.2~180.5天。
这里原生态植被多样性保存完好,土壤有机质丰富,日照足、云雾浓、湿度大、温度低,特别适合古茶树的生长。自古以来,楠木河村民沿用传统古法人工养护古茶树,遵循民风手工采摘鲜叶,以土法日光晒青。我们来此就是为了去寻找“传说中”的芒市中山乡桃花源黑河老坡。
经过一段漫长而逼仄的水泥路,我们深入黑河老坡的腹地,来到海拔2100多米的黑河老坡寨子。车子在寨口驻足,村长段开佑早已在此等候。雨水如斯,不知昼夜。一下车,我便急着前往寻茶。
在老段的引领下,我们冒雨急前,小心翼翼地穿过流动在寨子中间的石头路。参差的石头,披着青色苔衣,镶嵌在雨后的泥水路面,形成淈泥滑石,踩踏之间,稍有不慎,定会重重地滑倒在地。
这里的茶山与此前所至各山大有区别。茶园在村寨以下的半山腰,因此,访茶之路从寨子出发,通过寨落,由上而下。老段是楠木河的村长,早已对此轻车熟路,跟从老段的脚步,我们婉转行进。绕过一座座土基房和木头房,越过一道分隔寨区与台地的木制栅栏。随路从行,经过一片片新鲜的菜地,狭窄泥泞的山路贯通视线,像流水一样直泻下去,隐入不远处的小树茶林。
十几分钟的雨境下坡路,使访茶之路颇具生色。飞滑的路况,令同行者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,我亦如是。
在离茶园几十米处,我摔了一个重重的跟头,顷刻满身泥水,倍感茶路之艰。老段和其他同行者连忙来扶,劝我在此远望一番,赶紧回寨休整。我说我是农民的儿子,不碍事,好不容易到此,不到茶园心不休。后来也有几人先后摔倒,身上都沾上了雨水和泥土,十分艰辛。
行至茶园,一排排小树茶映入眼帘,层层递进,漫山遍布,犹如山衣地被。询问这些小树茶的树龄,老段操方言介绍说这些小树茶大约是1997、1998年种植的,因为地方偏僻,交通不畅,茶客稀少,茶价极低,很多茶农一年四季都不爱管茶园琐事,几年下来不采不顾,任茶树自由生长。只有少数人家按需采摘,也时有搁置和荒废。
我听罢,为此感到惋惜。老段随即指着云雾缭漫的对山,教我们辨认深绿中段略显青绿部分的古茶园。他边指边说:“对山长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几百年古茶树,但是今天这种天气状况,上对山去看古树茶已不可能。”
说毕,老段又领我们来到茶园最下边高树杂生的地方,指着其中的一株大树,说:“这也是株上百年的茶树,因无人管理,树身早已被其它杂树包围的严严实实。”
随访茶园多处后,我们回到寨子老段家躲雨、烤火、吃茶。一座座原始的土基房和粗糙的木制民房依次陈列,闯入视野,高高低低的屋舍怡然自若,自然而然地依附于半山坳上,斜顶垂檐迎沥雨季,将雨水完美地送下大地,先前的泥石路面随之灵动起来。
赞叹之中迎来老段谦恭的应和。他说邻里大多已随异地扶贫搬迁去了芒市风平镇,现在还在寨子继续住着的人已经很少,大多只有像他那样思恋旧林,离不开故渊的老者。所以,很多茶农几乎一年四季不问自家茶园的事,任其自由生长。
眼下,这个高寒山区的古老村落,即将成为一座荒废的寨子,一个世外桃源。
来到老段家,院落古朴自然,群鸡啄食,门犬回圈。日后若能如愿开发黑河老坡的高山古树茶与生态小树茶资源,他的民居尤其适合改为一座纳客迎宾的民宿,以图在此长期安居乐茶。
在这个虚寂之所,我们陶然忘机,围坐在堂内火塘四周烤火,品饮老段泡上的高山生态小树茶,直到湿透的衣服与鞋子变得干燥舒适起来,云雀的声音从山前转入山后,雨渐渐停歇,啜饮黑河老坡一大口高山生态茶,茶味正好。
无论悲欣,茶终究与我此生同行。它安静、温柔、淡泊,让我们重拾丧失于庸碌之间的生活之味。如同一首情诗,在冲动与永恒之间荡漾。
冈仓天心说:“我们的人生,宛如一片苦海,喧嚣与骚动着,充满了愚昧”“只有与美同生的人,才能与美同死” ,茶恰如美与身心同在。
芒市茶路,是“德宏味”的寻茶之路,与我们自身的生命轨迹一样,充盈着轮回之美,平凡之美。永远徜徉在深山老林,永远寻求与茶保持自然和谐的距离,这是一个茶人的襟怀。
(责任编辑: 头茶)